长安的暮春，牡丹开得正艳。武则天斜倚在沉香榻上，指尖轻抚过奏章上的朱批，案头新贡的西域香料袅袅升腾。自二圣临朝起，她已习惯了这宫殿里永不停歇的暗流涌动。
"陛下，薛怀义求见。"女官的声音打破寂静。武则天微微抬眸，窗外那株百年古槐的影子正摇曳在金砖地上。薛怀义阔步而入时，衣袂间还带着白马寺的檀香，"臣新译的《大云经》已誊抄完毕，其中'女身当王国土'之说......"
"怀义法师果然慧心。"武则天打断他的话，指尖划过案上青铜烛台的纹路，"只是洛阳城最近传言，说你拆了乾元殿建的明堂，是为自己登基铺路？"空气瞬间凝固，薛怀义额角沁出冷汗。
这个曾以卖药郎身份入宫的男子，终究不懂权力场的生存法则。武则天起身走向铜镜，银发在烛火下泛着冷光。她想起十四岁入宫时，李世民问她如何驯服狮子骢，她答以铁鞭、铁锤、匕首。那时的她尚不知，比烈马更难驯服的，是这天下人心。
"去将《臣轨》再抄十遍。"她对着镜中倒影轻笑，"记住，朕给你的荣光，也能随时收回。"薛怀义退下时踉跄了一下，而武则天已翻开另一本奏章——西域诸国请求联姻的文书上，盖着大唐天子的玉玺。
夜风穿堂而过，吹落案头的牡丹花瓣。武则天拾起花瓣，想起感业寺青灯下的无数个夜晚，那时她靠着对李治的执念活下来。如今，这天下早已不是男人的专属棋局。她提笔在联姻文书上批注："可遣宗室女下嫁，赐封安乐公主，着礼部三日后筹备。"
铜镜映出她嘴角的笑意，比牡丹更艳三分。这深宫里的每一步，都是在刀锋上起舞，但她早已习惯了血染的冠冕。窗外的长安夜市人声鼎沸，而这方小小的御书房，正悄然改写着千年的历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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